大伯回家

    □湖南益阳  熊燕  48岁

    远在上海的大伯今年80岁，一次大家庭聚会时，父亲伤感地说：“到这个年纪，见一面，少一面。到时大家都去给你们大伯做寿。”

    堂哥说：“来去需好几天，我不一定能请到假。”堂妹说：“我每天得接送孩子。”父亲看向我，我也摇头：“婆婆病了，身边离不开人。”小妹刚怀二胎，也不适宜舟车劳顿。父亲轻叹一口气：“你们大伯母不在了，雪飞（大伯的独生女）又远在英国，我们若不去，你们大伯过个生日，喝酒连个干杯的人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大伯早年外出闯荡，32岁时定居上海，这些年很少回来。奶奶在世时思念得狠了就会埋怨：“真那么忙？连回家看看的时间都没有？我看他是忘了自己是谁生谁养的了？”大伯理亏，每个季度都会给奶奶寄钱寄物，过年时也会拖家带口回来待几天。自打奶奶过世之后，大伯便一直没再回来。每次打电话，听大伯说：“我又梦见小时候住的那个小院，还有门前那条小路。”父亲的眼眶都会发红说：“梦回千里，不如回家一趟。”

    父亲说的次数多了，大伯也落泪：“父母不在了，你嫂子也不在了。雪飞有了自己的小家，但远隔千山万水，加上语言不通，我无法跟着去。孤零零一个人，有时真想回家。”父亲说：“你若回来，咱哥俩抱团养老，我将主卧室让给你住。”俩人说着说着，“砰”的一声，大伯突然倒地。父亲让我赶紧打当地的120电话，并急催我买机票去上海。一路上，父亲都在哭。七十多岁的老人，哭得像个孩子。大伯比父亲大8岁，父亲是大伯抱着长大的，俩人的感情很深。

    病床上，大伯望着红肿双眼的父亲笑：“我运气不错，摔下时用右手撑着，没摔到头。明天就可出院，你这么远巴巴跑过来做什么？”父亲说：“我来接你回家，你得跟我回老家。我照顾你。”大伯担心地说：“我这个月都摔好几跤了，这腿脚可怎么回去？”父亲斩钉截铁地说：“别说现在有轮椅，就算是背我也要把你背回老家。”大伯一怔，捶着父亲的手臂，半晌，哑声说：“好，我跟你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