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碗稀饭，一肚辛酸

    1960年，我念中专。一个星期天的上午，我去地委机关宿舍看望大伯。他刚从老家来治病，住在二儿子——我二堂哥的宿舍。

    那时每逢星期天，我轮番到市区三两家沾亲带故的人家走走。说是看望他们，实则是去蹭顿饭。二堂哥住处离我学校近，我来的次数多些。学校有个规定：学生外出不回校吃午饭的，可以把午餐的定量即四两大米领走。我每次把周日省下的这四两米匀成两份，加到周一、周二的饭盒里，这样我就能连着三天不饿得那么难受了。

    那天，我去看大伯。二堂哥端了一大碗稀饭进来，用小碗分盛着给大伯吃。大伯吃完一小碗，二堂哥还要给他加，大伯说吃饱了。二堂哥便转向我说，他中午有事要外出，叫我把剩下的大半碗稀饭吃了回学校去。二堂哥边说，边把大碗递给我。我伸手去接，只听见大伯厉声说：“留着，我等会要吃。”我忙把手缩了回去。二堂哥以为我接着了，也松了手，“咣当”一声，稀饭打落在地上。我失神地看了看大伯，只见他一改刚才的慈祥，不说话，厌恶、鄙夷地盯着我。

    我噙着泪水要蹲下收拾，二堂哥拦着我，说他来收拾。他从口袋掏出饭票递给我，我没有接，因为我能感受到大伯的那眼神还在对着我。我转身跑回到学校，宿舍没人，我一头扑到床上嚎啕大哭起来。冷静下来后，我心里明白，以前大伯不是这样的。他是船主，每次运货回来总会带些吃的、玩的给我们兄弟。以前的我也不是现在这样猥琐，没羞耻地到处蹭饭……（福建福州  郑敦松  78岁）